我最響亮的頭銜是五星級飯店的杭州菜大師,卻很少人知道川菜才是我的啟蒙者,而且是小學一年級的那個夏天,從隔壁川味小店傳出的涼麵香開始。

我父親曾少林本是在上海工作的川菜師傅,民國三十七年到台灣遊玩,沒想到就回不去了,不過我沒機會跟父親學川菜,真正讓我認識川菜
  滋味的,是開封街老家隔壁的一家小店,名叫「小峨嵋麵館」,專賣牛肉麵、擔擔麵、紅油抄手等川味小吃,那是距今四十年前,我還是七、八歲剛上小學的孩子。

記憶清晰的那個早上,天剛剛亮,不到六點鐘,正準備上學,看到老闆一大早就在煮麵,而且煮好的麵條,居然鋪在檯子上,一邊吹電風扇,一邊拿筷子挑麵,等我中午下課回來,發現麵條不見了。

我問他五、六歲大,經常跟我玩在一起的兒子,他回答:我爸爸在做涼麵。涼麵已經一碗碗裝起來,還鋪上綠豆芽和黃瓜絲,客人點一碗,便鋪上雞絲、榨菜肉絲或滷牛肉,再淋上黃稠的芝麻醬,喔!原來這就是涼麵。

十六歲進入廚師這行時,學的是點心,當時後場的兩大部門-砧板與爐子是水火不容,不過做點心的我卻能遊走兩方,我拿銀絲捲去跟砧板師傅換滷牛肉,用煎餅跟爐子師傅換魚香肉絲,兩邊吃香,兩邊偷學。

民國六十四年,我到吳抄手十姊弟中排名老九所開的青城川菜工作,跟著快六十歲的領班李傑成學冷盤,他是脾氣古怪的老頭子,從早到晚嘴巴碎碎唸,但是冷盤花拼技巧好、手工棒,一把鈍刀拿在手上,竟變得鋒利靈巧。

當時員工餐多食四川飯菜鍋,豬油炒花椒與蔥薑,加入鴨血、豆腐、五花肉、黃豆芽等煮成一鍋白湯,佐以自製的麻辣崩山豆腐醬,即可當湯,亦可做菜,一菜兩吃。

進了五星級飯店,以川菜基礎轉換成湖南菜,江浙菜與杭州菜,甚至是泰國菜與台灣小吃都輕而易舉,口味百變、刀工精細的川菜替
我打下基礎,川菜無疑是我的烹飪之母。